萝丝的游戏 15 聪明的琼恩
萝丝猛地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在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之后，她抬起头来，发现身处自己的房间。睡前没有吹灭的廉价鲸油蜡烛尚在燃烧，室内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再没有浴室的贵族们惯用的香精味儿。她身下铺着的也是最廉价的羊皮睡毯，身上盖的也是羊皮毯子，上面的毛脱落了一大半，她枕着一个塞满了羊毛屑的枕头，刚才那个窄小的浴凳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那个长得很漂亮、叫得很好听的男孩一起。一切证据都表明，她从梦里回来了。
她从床上起身，一股冰凉的液体从她的下半身顺着大腿流下来，使她不觉打了个寒噤。她用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液体呈乳白色，有点浓稠，还散发着一股腥味。萝丝确定这是男人的东西——但这是谁的？有谁趁她陷入沉睡的时候进来了？她满腹狐疑地检查了门和窗户，确定它们都关得很紧，室内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忽然她意识到这东西很可能是韦赛里斯的，因为她身上被欲望之龙冲击的感觉实在过于鲜明——可那不是在梦境之中吗？还是说神灵将她摄到了韦赛里斯身边，又在瞬间把她送回来了？然而那高高的台阶、巨大的龙骨又分明是幻觉的产物……神灵的意志实在是不可捉摸。
萝丝打来一些冷水，用毛巾把自己的身体擦得干干净净。这儿没有单独烧水的地方，她不愿意去公共浴室，也不愿意过多和其他喜爱热闹场合的妓女接触。她害怕暴露出些什么，又害怕在人际关系上浪费太多时间，以免带来更多麻烦——想一想，她可能已经在不知情的时候得罪了艾德·史塔克的长子以及养子，甚至可能因此得罪了公爵夫人，她自忖自己应该降低一些存在感，应该消隐在人群中，少去沾惹达官贵人们。
洗漱完毕，天已经亮了。萝丝打算开始立刻进行早晨的训练再出去买点东西来吃，然后晚上天黑之后再去买月茶。当她环顾自己的房间时，发现过了两个月之久，她除了席恩借给她的一把练习用的大剑之外一无所获。她还花了不少钱在吃饭和购买其他必需品上。对了，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那就是她还得花上一个银币去买份月茶——为了下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性事做准备，毕竟她还是个妓女不是吗？
她颓然地拿起她的剑，忽然敏锐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许的变化，当她提起剑的时候，剑似乎变轻了一些，但这并不明显。如果不是萝丝在这方面惊人的天赋，她根本体会不出来。难道这就是神灵所谓的力量？简直不值一哂。
今天席恩·葛雷乔伊和罗柏·史塔克依然毫无音讯，就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一个叫萝丝的妓女一样。到了晚上，当萝丝穿好衣服，披上毛皮斗篷，无意中看到桌上画好的图样，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这两把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被打造出来了。
她吹灭蜡烛，带上钥匙出去。她本想白天去买的，因为白天妓院里根本没有人，可白天连妓院的老板也要休息。晚上这里则挤满了光着身体的妓女和喝了酒醉醺醺的嫖客，她不喜欢这些男人，可也没有多少嫖客能像席恩和罗柏那么英俊过人，他们也没有他俩那样强健的身体，甚至没有他俩那么好闻。
——这可不是个合格的妓女该干的事儿，挑三拣四，她以为她是谁？萝丝如此自嘲着，但还是没法想象跟这些大肚子男人睡觉。不过她里面穿着保守的粗布裙子，又拿了条亚麻围巾包住了头，这些男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她，他们的眼睛全粘在那些白皙的大腿和鼓起的胸部上。萝丝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拐过几个窄小的过道，来到妓院主人所在的房子外，里面传来谈话声，似乎有个客人想让妓院主人给他找个能同时和六个男人玩一天一夜的姐妹，他愿意为此出大价钱。
六个男人，萝丝不由得张大了嘴——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她听到妓院主人和那个客人讨价还价，最后以一个金龙成交了，他们选的是妓院主人从别的地方买来的妓女，而不是自由妓女。萝丝猜想那可能是因为自由妓女并不那么听话，和妓院主人也不是分成关系。不过以她政治方面的经验，她认为像妓院主人这种肮脏行业的首领，一定会采取一些特别的法子控制那些不听话的人，她回想起这两个月她所做的一切，不由得心底一沉。
过了一会儿那客人出去了，看都没看穿着破旧皮毛斗篷、浑身包得紧紧的萝丝一眼。萝丝开门进去，从小弟手里拿了药，又付了钱，赶紧朝门外走去，生怕被妓院主人叫住——她可没忘记，在她到这个世界之前，原来的萝丝可是在整个北境都知名的妓女，她虽然要价不高，可是样貌美艳，又有男人最爱的丰腴身材，绝不可能在妓院里完全随心所欲地挑选男人，也许再过一阵子，那个妓院主人就会盯上她了。
萝丝紧紧握着那瓶药水，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怀疑这瓶药水是假的。她心事重重打开门，盘算着到底该怎么早日脱离这个鱼龙混杂的鬼地方，一边脚步匆匆向外迈去，刚好有个人在门外徘徊，见里面有人出来，这人慌忙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紧张地向一旁躲去，似乎害怕被萝丝看破他的身份——可他躲得还是太慢了，而且由于过度紧张，他失去了平时精准的判断力和沉稳，结果不但没有躲开萝丝，反而把因失神同样慢了一拍的萝丝带倒在地，萝丝手里的月茶一下子被他撞飞了，跌在地上砸得粉碎。
“我的药水……”萝丝低声哀鸣着，被那个撞倒她的人扶起来。当她站定的时候，她不仅仅哀悼她用一枚银币买来的贵重药水，还哀悼她失去的肉体的直觉反应能力以及浑身连男人也难匹敌的力气。这要在以前，首先她就不可能撞到他，其次他也不可能撞得倒她。
“抱歉，”她听到对方说，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孩。她举目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黑发少年，体格精瘦，灰色眼瞳颜色深得近乎墨黑，但是这男孩的半张脸也被一块布包住了，她认不出他是谁。不过就算他把那块黑布取下来，她可能照样认不出来，她对这座城里的人远称不上熟悉。她之所以判断这是个男孩，只是因为他的眼睛过分纯净罢了。
“你没事吧？”男孩问。
“我有事，”她毫不脸红地说，“你把我的药水摔破了。”
“药水？”他跟着她的目光望向地面，看到那儿还躺着瓶子的残骸，还有一滩水渍。
“你得赔我。”她说，“你带钱了吗？”
“当然，”他说，他老是朝四周望个不停，好像非常害怕被人发现他在妓院里，萝丝挑剔地看了他普普通通的穿着一眼，猜测着他是不是哪个家族偷跑出来玩乐的小少爷。
“带了多少？”她问。
“十个银币。”他回答，同时又望了房间的门一眼，“那是什么药水？”
——这孩子不傻，萝丝想，他想判断药水的价值，不至于被她坑了，虽然她也没存要坑他的心思。
“那是月茶，”她好心地告诉他，“是我们用来避孕的——当然事后你还可以用它堕胎。”
男孩闻言突然把脸抬起来，墨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萝丝不放，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光，正当萝丝认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对不起，你刚才说那是什么药水？”
“避孕药水，”萝丝说，这个男孩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她好像在哪听过这种带着压抑和苦闷的声音，“也可以用来堕胎……当然这要冒点风险，它可能会导致女人死亡。”
“但……但它可以避孕对吗？”他激动地大声问道，引起了一位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客人的注意，萝丝认为他们俩在这呆得太久了——两个都包着脸的人在这儿谈话，肯定会引起别人警觉的。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讨论这个问题，亲爱的。”她用眼神暗示他有人来了，男孩又紧张起来。接着她亲热地挽住男孩的手臂，又把亚麻围巾扯下来冲他微微一笑，男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挣扎，让她把他往外面带去。那个客人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了——一个来显然是来偷腥的贵族小男孩和一个熟练的妓女，这个组合在这儿并不少见。
“……它确实可以避孕，喝下去就能让女人一个月不会怀上。”等他们从那弯弯曲曲的过道离开，下到楼梯上她才开口，“所以价值不菲，它值整整一个银币，琼恩·雪诺。”她一语道破男孩的身份——她听出了他的声音，甚至明白他为什么听到这世上还有避孕药时那副惊诧的申请。他可能在想，当初他的父母为什么不用这东西呢？为什么要生出私生子让所有人都痛苦？她深知私生子亦渴求亲情和荣誉，但那几乎是痴心妄想。
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手臂猛地一抖，几乎要从她的手臂里滑脱，但萝丝这次有了准备，把他牢牢箍住，让他无法逃走。
“你为什么来这儿？”她悄声问道。
琼恩·雪诺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为什么遮住自己的脸？”她再次问。
“——你是不是想试试女人的滋味？”她猜测着，“你想让妓院主人给你找个合适的妞儿，可你又害怕……害怕被人发现你上这儿来了，可能你还怕女人怀孕。”
琼恩·雪诺那挨着萝丝的手臂越来越僵硬，似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情地打在他的心脏上，他始终闭紧嘴巴，不吐露半个字。
“不过这些都不管我的事，”萝丝说，她觉得话说到这儿已经够了，“我只是想让你赔偿我的药水，那仅仅需要一个银币。”她放松了一点儿，好让琼恩·雪诺的精神跟着放松一点，但还确保他的手臂在她的反应范围之内。
“还有我觉得，”她多少带着点得意说，“我觉得我帮你从那儿脱身，”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了乱糟糟的人群，没人骚扰看起来已经谈好价钱的一对。“你怎么也得再多给我一个银币。”他们俩在她的门口站定。从这儿他可以立刻回家，她也可以，还能轻松挣上一个银币，明天再去买一瓶药就行，她高兴地盘算着，这一个银币够她挣一个月的。她看了男孩一眼，琼恩·雪诺仍在深入思考，不要紧，她会多给他一点时间。
“我也掩护了你，小姐。”男孩沉着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刚刚看到你围在脸上的围巾了——你也在躲着什么人，因为有我在你身边你才安然无恙，因此这一个银币我绝不会付。”
萝丝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但我可以把我身上的十个银币都给你。”琼恩·雪诺接着说道，“不过我要求你不得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并且把我带到你的房间，如你所言，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体验一番的。”
他话说得相当冷静又漂亮，但是萝丝却分明感到她挽住的那条胳膊又微微一紧。一股灼热似乎不经男孩同意直接通过他们俩挨近的身体传递到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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