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丝的游戏 20 与提利昂的思想碰撞
那矮子朝她扔了个亮闪闪的玩意儿，萝丝灵活地接住，发现那是一枚金龙。这矮子可谓她接触的人中最慷慨的一个了，按理说他应该被妓女们归类为“可爱”一类。
“上来吧。”她冲他招手。瞥见矮子冲她挑了挑眉——他可能从没见过这样傲慢的妓女吧。她虽然在这呆了将近两个月，还没学会如何真正做一个妓女。
矮子一步步蹬上台阶，他的脸也一步步更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唔，在侏儒里面，他的身材算是匀称的，脸也算是好看的，不过那是和其他侏儒相比。在常人眼中，他的头依然大得不合比例，额头依然鼓胀，怪脸扭曲不平像起伏的河岸。双眼一碧一黑，从满头长直金发下面向外窥视，他头发的颜色几乎金亮成白。
他不是她见过的最丑怪最畸形的人。不过他眼里的神情挺有趣的——他像是很期待她看到他的脸时露出那种他最常从别人脸上见到的惊讶表情。这你可就没法如愿了，萝丝心想，他比她上次在奥莱多使团见到的那个嘴巴咧到耳朵的阔嘴男可好看多了。不过要跟侏儒上床倒是她没想到的，她不由得想着，待会该怎么应付他呢？他看起来很有经验、一副等着她来伺候的样子，也许过一会儿她就要露陷了。
“你好，”萝丝等到他上来才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她抢在他前面问。
那矮子看了她好几眼。“我叫提利昂。”他犹犹豫豫地说，似乎有意隐瞒自己的姓氏，“你听过这名字吗？”
“从没听过，”她说，看到提利昂那奇怪的目光又是一闪，“我应该听过吗？”
“没听过倒也好，”他点点头，把手放在她手里，示意她把他带到她房间里面去。萝丝牵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手心有汗，她的目光随即抬起来，借着朦胧的灯光直视他那怪异的眼睛和扭曲的脸，接着是那身属于贵族的丝绸衣物，尽管他整个人很干净，但萝丝仍能看出他风尘仆仆，脸上写满疲惫，似乎刚从远方赶来。
——他真是劲头十足。萝丝心想，这么疲劳何不去旅店好好休息一下呢？妓院又不会长腿跑掉。而且他高兴的话，还可能让手下叫人上这儿挑一个送过去，根本不必麻烦他这样的“大人”亲自前来的。
不过也许他是喜欢妓院的气氛。她如是想道，这些贵族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她一边想一边朝门里走去，当她把他引到房间里最大的椅子上坐下，转头去点蜡烛的时候，忽然头部一阵眩晕，黑暗里眼前星芒乱窜，她趔趄了一下，赶紧扶住了墙壁。
“你怎么啦？”她听见提利昂在她身后问道，“想必你也看出我很疲劳，需要你侍奉一整夜——假如你的体力不济，那我只能换个人了。顺便问一下，你今年洗过澡吗？还是处女吗？”
若是看在金龙的份上，萝丝愿意打起精神侍奉他——她对侏儒没有偏见，在她看来，只要他干净一点，倒也没有特别不能忍受的；但从情感来说，她不喜欢这侏儒这么跟她说话。即使她只是一个妓女，这也不妨碍她憎恶这些有着贵族头衔的草包。她点亮蜡烛端起它，走到提利昂面前，用蜡烛照他的脸，提利昂立刻不快起来。
“我天天洗澡，先生。”她用一种惹人生厌的甜腻腻的调子对他说。
“那好极了，”提利昂点点头，“如果你能把蜡烛移开，别让它照着我的脸，也别居高临下地看我，也许我会在再多给你几个金龙。”
“不必费心了，先生。”她把蜡烛放到一边，坐到另一张椅子上，语气转为冷淡，“我现在觉得你不那么可爱了，你可以把你的金龙送给别的妓女。”她把金龙放回他手里。这名为提利昂的矮子呆呆地看着她，她冲他微微一笑。
“你们北方的妓女都这么火辣吗？”过了一会儿他问，“还是说只有你是这样？我可有的是黄金。”
“那你大可以向她们展示一下你有多慷慨。”萝丝说着，给他指了指门，示意他可以赶紧滚出去。
“我很不喜欢你这样的人，”提利昂靠在椅背上，用两只短短的手臂枕着他怪异的脑袋，“因为不要钱的人往往奢求更多——而我只是想来场简单的交易。”他像个哲人一样侃侃而谈，“要不是其他人都不在这儿，我真不想到你这儿来，瞧瞧你这房子，”他环视四周，萝丝不需要特意去看也知道这里有多简陋。没几样家具，即使有也很破烂。“这椅子坐得我腰酸背痛，”他抱怨说，又瞟向他的卧具，“你的床有多久没洗了？奥，它们的毛都快脱光了。而你——”他打量着她，“你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尽管柜子上放着两件上等丝绸做成的裙子；你的床是旧的却有一新一旧两件斗篷，你的墙角放着一把大剑，柜子上还有两把形状不一样的短剑，你的脖子、耳朵和手上空空如也，柜子上却放着一对精致的红宝石耳环。你有上好的生意不做，宁可住在这破烂房子里——现在你却要我相信你只是个普通妓女。”
萝丝小小地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外表当然不能说明一切，一个侏儒也可以拥有智慧，一个妓女也可以是女武神，这都是合情合理的。
“这么说你认识这世上所有类型的妓女，先生。”她嘲讽道，再把目光往他身上一瞟，对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恼怒了，似乎她的话激起了他的某段不堪的记忆。“你这身衣服真是价值不菲，只有公爵一级的人物才穿得起，不过你没有佩戴家徽，看来你也想隐藏身份——我知道你很有可能就是妓女们不在这儿的原因之一，也许她们都是去迎接你了而你却在这儿。但即使你的身份再尊贵，我想你也不至于在远离家乡的地方的轻易惹事。”
不过他也是欲盖弥彰，毕竟这种身形的人很少见，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能把他的身份弄得清清楚楚了——以她的经验来看，侏儒一般很难得到家庭的青睐，也许他是来和艾德·史塔克见面的，那么他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在妓院里和妓女打起来的丑闻来。
这时她听到提利昂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处处都这么烦人呢？”他问，“我只不过是来找找乐子的。而你的脾气和长相有几分像我亲爱的姐姐。”
“也许因为你本身就是个烦人的家伙。”她回答，“而且我不想当别人的姐姐。”
他直着眼睛看着桌子上一个大裂缝好一会儿，又随手拿起她桌子上的半杯水喝了下去：“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吗？”
萝丝把她吃剩的蔬菜汤端给他，又拿了一个硬邦邦的长面包递给他：“我只有这个。”
“好得很，请给我一点水。”他咕哝着，他没喝她的汤，就着水把面包吃了，中途几次差点噎住。吃完后他才又开口了：“听着，我还需要一些热水洗个澡。”
“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就有温泉澡堂，你可以去那儿洗。”
“——你就从没伺候过人吗？”
“只是不伺候你，先生。”
“聪明人应该知道何时该闭上嘴，亲爱的小姐。”
“聪明人更应知道该怎么说话，尊贵的先生。”她反唇相讥。
“可你难道不是妓女吗？”他不客气地问道，“如果你洗了澡我就会多付你几个钱，如果你是个妓女我还会给你双倍的价钱。我认为这很合情合理。”
“这么说我应该因为你是个侏儒直接把你拎出去——毕竟你也确实是个侏儒。如果你英俊帅气我连一个铜币都不会收。”
他们气呼呼地对视着，一个身份尊贵却身体畸形，另一个身份卑贱却身体完美，两人又都同样的智慧，也许这就是神灵安排的奇妙之处。
“这样说来，我们正相配。”提利昂忽然笑了，“好吧。”他站了起来，坐到萝丝的床上去，“今晚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你两个金龙，只要你愿意抱着我的头，拍着我的背，直到我先睡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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